[邪惡沒有來由] 三、活著卻是痛苦

　　閱讀須知：
　　本作品部分情節血腥暴力、含有不雅字眼，未成年者、孕婦、重大疾病患者
、想像力過於豐富者不宜閱讀，敬請見諒。



邪惡沒有來由


三、活著卻是痛苦


　　「為了什麼殺。　為了什麼不殺。」


　　我很混亂，除了睡的不好、一直做惡夢，清醒的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

在想些什麼；大部分好像是在發呆，有時候會回憶以前的事情，想一些我認識的

人，想著我有沒有什麼事情沒做，想著我曾有過的願望。


　　想著這麼多東西，說不定是我想要將心裡面不斷重覆的殺人場景推擠出我的

腦袋，那有如黑白影片不停在我腦海中播放、重覆的速度甚至趕不上語音，讓我

的精神很疲憊、腦袋很昏沉、甚至身體發熱，我或許在發燒吧。


　　也許我該試著跟那個惡魔對話，或許我該去瞭解他為什麼要殺人，我、我不

知道。


　　喀擦、門把轉了開來。


　　那個喪心病狂的傢伙回來了，他揹著一個看起來五、六十多歲的婦人，不是

吧？　為什麼會？　我感到無比的氣憤跟難過，他竟然要對這樣一個年紀的老婦

下手？　對方都可以當他母親了耶！　這算什麼？


　　怎麼會有這種瘋子、變態、惡劣到了極點、沒人性的禽獸！？

　　
　　我為那婦人掉淚，希望那個人渣不要折磨她太多，我從膝蓋的縫隙望過去，

一邊流著熱騰的眼淚，一邊注視著老婦人最後的時間。

　　
　　是什麼讓他做出這些事情？　　如果是性慾，為什麼一定要殺人？　　慾望

、本能、心理疾病、中邪、吸毒、不管是什麼原因，那些死去的人都不值得。


　　那個惡魔先將老婦的上衣解開，那乾癟的胸部，看起來就像絲瓜脫了水般，

我心裡懷疑他真的是某個從地獄來的惡魔，記得有個叫阿斯莫德(Asmodeus)的惡

魔生性變態、淫邪好色，或許這人渣惡魔跟他是近親？


　　那為什麼還不滾回地獄去？！


　　實在想不出再多的辱罵字眼，我實在很想爆發，但是我膽小，我沒有膽開口

，所以我一直都在心中怒吼！　　我不敢開口罵，我怕因為太過害怕，讓那些罵

人的話語全變成求饒的字眼；我知道求饒沒用，雖然他說過不殺我，但是神經變

態的禽獸說的話能採信嗎？　　就算會死也要有尊嚴！　　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求

饒！


　　剁！　播！　　聽起來像是什麼被砍斷了或血噴灑出來的聲音。


　　他把什麼滾到我腳邊？　他砍了她的手或腳嗎？　　我手順著腳摸過去，摸

到了頭髮，我的牙齒不停打顫，全身不敢動彈，我想把手收回來，但卻使不出力

，我就像被鬼壓著動彈不得般。


　　人在心裡察覺恐怖的時候，會有產生幻覺的可能，如果恐懼的感覺太強烈，

甚至可能就發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像著了魔似的，慢慢伸出兩手將那顆頭捧

起來，我可以感覺那皺皺的皮膚在我手上摩擦，我的手指甚至碰到她的嘴唇、牙

齒，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的臉還埋在膝蓋裡，本來緊閉著不敢張開的眼睛，這時候卻不由自主的慢

慢張開，那個老婦竟然在對著我笑！


　　....嗚、嗚....嘿嘿....嘿嘿嘿嘿....嗚嗚、嗚嗚嗚....


　　好可怕的笑聲，她、她明明已經死了啊！　　怎麼還能發出笑聲的？　　我

整個人快暈過去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僅存的一絲神識忽然非常的悲傷

，至於其他的感覺都、什麼都沒有了。


　　那是我的笑聲。


　　我就好像旁觀者一樣，看著現在正在進行的每一幕，我看到我的手自己將老

婦的嘴角掰開，彎成一抹笑容，而那個惡魔正用手從老婦那少了頭的軀體努力挖

著；大概是老婦皮膚比較皺，他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挖大傷口，他拿起斧頭一劈在

老婦的胸骨，很快的就用手扯開了，就好像市場看過的宰豬，那些肋骨白森森的

黏在肉裡面，紅黑色的肺臟跟胃從那個開口邊晃蕩晃蕩。


　　惡魔用手抓出了老婦的心臟，開始啃食，看到這裡我的感覺又回到了現實，

手一鬆，老婦的頭就掉出我的手，滾向另一個邊去，我隨即開始乾咳、乾嘔著；

儘管我的喉嚨、食道都乾得不得了，我還是希望能有些什麼能從我的胃裡湧出來

，能流出我的嘴，讓我的感覺平順些，當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唾液夾帶著一

絲絲血。


　　「你一定覺得我的行為很變態吧？」這個殺人惡魔坐在那噁心的躺椅說話。

　　「其實我不是變態。」這、這算是黑色幽默嗎？　但是我怎麼也笑不出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我什麼都跟你說、全都會跟你說，我相信你

一定會明白的。」

　　「....我、我可以....我可以看到一個人要死的預兆....。」

　　「你知道嗎？　如果這些人只是自己去死，那我也不會管這麼多，....但是他

們是惡魔，惡魔啊！　他們的死是為了帶走其他人的生命！」人渣說的激動，但

在我看來，一切都是他自己編織，以為能夠欺瞞世人的謊言，我終於明白他的打

算是什麼了！


　　這是多麼荒謬的事情，這種說法、這種說詞、這個地方、這個人、被抓來這

裡的我、殺了人的他，竟然是這麼可笑的理由？　他肯定是怕了，哈哈哈，原來

他也會怕啊？　　畢竟殺了這麼多人，他也知道自己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

　　所以他希望被逮捕的時候，這番說詞能讓他因為精神鑒定脫罪？　他不殺我

也是希望留一個證人！　這就是他不殺我的原因。


　　「....他們、他們真的是惡魔、是魔鬼，相信我！　他們有一些還會變成魔

鬼的樣子！　要不是我先殺掉他們，就是我被殺了！　我沒有錯的！」虧這個人

渣能編出這種故事，現在竟然還抱著頭啜泣，哈哈哈哈，再怎麼演，都騙不了人

的，這是最爛的劇本，如果你要找我當證人！　我絕對會讓法官判你死刑，你下

地獄吧！


　　「你相信我嗎？」禽獸吞了吞口水，感覺有點緊張？　哼哼，真可笑，你希

望我同情你嗎？　我是怎麼都不會回答你的，你去死吧！　我用著最輕蔑、最歧

視的眼神看著他。

　　「....你、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你那是什麼眼神！」生氣了？　不好

，可不能讓他這時候殺了我，我要在法官前面聽他被宣布死刑！　我該回答他嗎

？　一時間我好混亂，都不知道該做什麼？


　　忽然間惡魔惡狠狠的瞪著我，瞬間拿起斧頭砍過來。

　　原來我還是逃不過一死。


　　....明儀....我不想死。


　　死亡來的太快，我沒有時間體會那感覺，當我感覺尖銳的風拂過，我的意識

就只剩下黑暗了，很慶幸是這樣的方式讓我離開人世，至少好過被凌辱而死；只

是我還有些不忍、有些眷戀，我有一個還年輕的妹妹，我很想看著她慢慢長大，

還有，那個在我心頭的人。


　　范明儀，一個跟我差不多歲數的男人，一個終年待在醫院的男人。　　明儀

、明儀、這名字乍聽之下很女生，而他長的明眸皓齒、脣紅齒白，如果留長頭髮

，在打扮就成了大美女了。


　　死神的憐憫，我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地方，或者，我只是在死前回憶著那些

曾經。　　我回到了我最掛念的地方，白色的、小小的病房中，他坐在病床上慢

慢敲打著鍵盤，他是作家，只屬於我的作家。


　　從百葉窗透進來的陽光那麼刺眼，但是卻怎麼也曬不黑的他，看起來有身體

透明的錯覺呢。　　我很想就這麼一直看著他，怎麼看都不會膩，不過不知道為

什麼心裡感覺到空蕩蕩，好像有一種苦楚，怎麼會呢。


　　「怎麼一直看著我？」有點低沉、但明亮、很磁性的聲音，我很喜歡聽，比

那些電台主詞人都好聽，他眼睛彎彎的、笑笑的看著我，感覺跟陽光一樣溫暖。

　　「誰叫你皮膚那麼白，比我還白耶，你真是小白臉。」其實這會讓我有點吃

味，明明是個男生，皮膚卻比我還白皙，這讓身為女性的我顏面何在。

　　「哦，小白臉不好嗎？　可以被人包養感覺不錯耶。」明儀輕巧的笑，牙齒

很好看，我們常彼此調笑，對我來說這是情趣、一種平淡的幸福。

　　「呃....那麼，如果以後你找不到人包養，就來找我好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

　　
　　因為得了急性腸胃炎，我被救護車送到了急診室，當我在急診室的病床上等

候看診的時候，就看見他在附近的椅子上敲打著筆電的鍵盤；當時已經很晚了，

而急診室不只有我一個病人，所以在等待醫生來診治的時間，我只能強忍胃的絞

痛，緊緊拉著薄薄的綠色小毯。


　　然後他莫名的走來我床邊，伸出吊著點滴的左手輕輕摸我的額頭，我也說不

上那到底是熱還是冷，但是那很乾爽的觸感，好像把煩躁都去除掉，連帶著身體

的不適也降低了許多；我心裡面只覺得「這感覺好舒服、好棒啊！」，期望能一

直這樣下去。　　等到醫生出現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我完全沒發現到，就好

像做了個小小的夢，然後醫生宣布了我住院觀察，我也趁機暗暗發誓再也不吃麻

辣鍋了。


　　那天晚上我暫時還待在急診室的病床，第二天才會將我轉入一般病房，我沒

有通知任何人我住院的事，現在時間太晚了，我不想讓家人擔心，我也沒有特別

需要通知的朋友，工作方面也可以等早上再聯絡；我只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因

為胃痛睡不著，又不知道能做什麼，在這種非常無聊的情況下，我想著剛剛撫摸

我額頭的年輕人，他給我很不一樣的感覺，讓我很想很想親近他，不知道要怎麼

做才能再見到他；我就這樣自己亂想一些言情小說裡的情節，直到藥效發作後，

我才進入睡眠。


　　後來我發現要見到他不難，真的，可能不見到他比較難，不知道為什麼，我

好像到哪都看得到他；搭電梯的時候他在後面，去地下街買雜誌的時候他在旁邊

，在大廳看電視的時候他坐前面，不知怎麼我聯想到背後靈、神出鬼沒大蟒蛇這

類的詞，不過我想找機會認識他卻一直沒有行動，我好像膽怯了？


　　「我怎麼好像常看到你，你好像背後靈唷。」什麼！？　他竟然主動先跟我

開口，不過他這麼說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怎麼是我變成了背後靈。

　　「你好過份！　哪有這麼漂亮的背後靈啊！」其實我一點脾氣都發不起來，

甚至腦袋熱烘烘的，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好丟臉。

　　「那....神出鬼沒大蟒蛇？」這下我啞口無言了，雖然我自己也想過這個詞

，但這個真的很難笑，不過我愣了一下，後來還是笑出來了。

　　「我是范明儀，你呢？」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笑臉，一種輕輕柔柔、淡淡

的灑脫。

　　「....我、我叫林秋雯，你好。」

　　「太陽公公說你好。」....你好你好？....這，我的頭彷彿出現一個無形的

大水珠....。


　　終於和他認識了，這個感覺愛說冷笑話、但是又帶點溫柔、神秘的奇怪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讓我感覺溫暖，我一點也不排斥他，儘管他說的話讓人....。


　　明儀天生心臟不好，從國中後就沒離開過醫院裡，不過，如果不是他左手上

吊著點滴，根本看不出他是病人，沒有哪個病人像他一樣到處趴趴走，不過也因

為這樣，他跟醫院裡的不少人都很熟稔，我還知道幾個護士對他很有好感。


　　平時他與外界聯繫的方法就是透過那台電腦，他寫了很多小說故事發表在網

路上，希望哪天能出書，我看了他寫的那些故事，雖然充滿了奇怪的、據說要成

為鄉民才能懂的搞笑，但是他的敘述與文筆已經好過一些出書的作家了，我猜沒

有出版社找他的原因是一般人不懂他的笑話吧，我也....。　　不過在他熱心的

教導下，我似乎多了一些要不得的神經迴路，這讓我哭笑不得。


　　一個禮拜的住院很快過去了，我也痊癒了，醫生安排了我出院，接下來只需

要複診一兩次就沒問題了；出院後我很快的回到工作崗位，我是平面模特兒，這

個領域感覺很單純，其實競爭的很激烈，離開太久很容易被淘汰掉；這不是個能

做一輩子的工作，藉此成名的機會又實在渺茫，要維持身材、要懂潮流、要多才

多藝。

　　我其實沒想過要當模特兒或明星，當初是因為意外才踏入這圈子，後來我想

嘗試新工作時，卻發現我再也做不來別的，只好就繼續待在這圈子了；只是這圈

子壓力不小，又交不到知心朋友，我總是很渴望一種溫暖，每當我覺得孤單的時

候，我就想到明儀，於是我開始跟他在網路聯絡，常常跑去醫院找他，我想他一

定知道我的心情，只是我們都沒說出來。


　　....如果....如果....我心裡想著現在發生的這一切，以及這死前的一刻，

我多希望能有機會告訴明儀我對他的心情，我什麼都還沒有說....明儀、明儀..

..我喜歡你....但是，沒辦法說給你聽了。


　　「你不會死的....你要活下去....。」

　　那溫暖的讓人想一頭埋進去的聲音，恍惚中我以為我聽見了明儀....。


　　我看見一把斧頭朝我慢慢揮過來，我反射的偏了頭、緊張的閉上眼，當我張

開眼時，那個該死的惡魔在我的眼前慌亂的喘息著，有一種強迫壓抑的冷靜。


　　「....就知道、我就知道殺不死你，我就知道！　你別再惹我，就算殺不死

你，砍斷你一兩隻手腳我還做的到！」惡魔齜牙裂嘴的咆嘯著，而我只是盲然的

看著，就好像我不知道他生氣的理由、也感受不到他的憤怒。


　　惡魔轉過身，然後默默收拾老婦的屍骸，現在的我沒有一點心情起伏，有種

平靜放鬆的感覺，也不存在對惡魔的憤恨；我的視線說不出的異樣，好像看見模

模糊糊的影子在房裡，這裡不只我跟惡魔？　　只是我的精神很渙散，像是隨時

都可能睡著，眼睛也很疲憊，當我看著惡魔離開房間後，我馬上就昏沉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