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沒有來由] 四、凶禍

　　閱讀須知：
　　本作品部分情節有違社會善良風俗，請酌量閱讀。



邪惡沒有來由


四、凶禍


　　「已經死的，卻活著；還沒死的，要死了。」


　　曾經，每當我離有死相的人越近，心臟就會不可抑制激烈跳動著，自從莉婷

離我而去後，這樣的情形再也沒有發生過....我想是莉婷不忍心我一個人待在這

個骯髒汙邪的世界，想將我也一起帶走，但我卻沒有，我恨我沒能陪伴她而去！


　　莉婷死後，我消沉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沒有人找過我、關心過我，沒有人

知道我的痛苦！　　公司的同事、或者一些我以為是朋友的人，都沒人發現我的

消失，都對我不聞不問！　　這些人只關心自己，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完全不去

管別人的生死，社會上到處都是這種人，帶著虛偽的假面具，我從很久以前就知

道了！


　　但是這種感覺比莉婷的死更讓我難過、讓我憤恨，那些人需要我的時候是一

副嘴臉，平時又是另一副嘴臉！　　我對人性失望透頂，我為了這麼多人做了這

麼多事，我不求他們感激我，但連一點尊重、一點關懷從來都沒有過，莉婷活著

的時候是這樣，莉婷離開之後仍然是這樣。


　　我憎恨人類，然而我卻揹負著上天給我的使命，上天不是應該公平？　　但

是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卻死了，像莉婷這麼好的女孩應該死嗎？　　我內心很

煎熬，對於我擁有的這種能力、這種使命，我還有遵從的必要嗎？


　　我坐在庭院裡的躺椅上，這是我最喜歡的躺椅，我深深的閉上了眼睛，感覺

漸漸變熱的太陽烤著我；我不停思考著，儘管我看起來多麼平靜，而我心裡的矛

盾糾結、反彈、憎惡、失望、失落、疲憊、苦痛、哀傷，已經歇斯底里、不可收

拾。　　我想我是死了，人類的那部分，我瘋狂了，不管是我的靈魂或者是內心

都瘋狂了。


　　我會是個冷酷的瘋子，以後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或者，我什麼都做，哈哈

哈哈哈哈哈，狂笑、大聲的笑，這樣我才能稍微紓解胸口的鬱悶！　　原來只有

隨著自己的心意，不受拘束的做任何事情，才是最好的解脫！　　除了莉婷，我

原本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現在既然莉婷走了，我想我再也沒什麼害怕的了，

這個世界裡，一無所懼是最強悍的！


　　從那天之後，我就時常在大街上閒晃，或搭乘大眾運輸、開著車在台灣四處

遊走，觀察著人們的行為、與他們的相。　　我嘗試去瞭解為什麼人會露出死相

，其實不是所有將死的人都會露出死相的，而且儘管是死相，也有分很多種，有

些只會自己死去，有些卻會牽連身旁的人。　　會牽連的人，他們的死相都透著

青黑色的光芒，而且光芒越盛的，牽連的人越多！


　　我默默跟著一個臉放青光的男人，一個流裡流氣、金髮斜眼的年輕人，我最

討厭這種人，總是把自己當老大、不懂得敬老尊閒、欺善怕惡，我從小到大可沒

少受這種人的氣；現在看到他快死了，我的嘴角連一點笑意都忍不住，像他這樣

的人最好都死光光！


　　我要做個實驗，我想知道這種會牽連身邊人的死相，他身邊的人會不會出現

什麼跡象？　　我想知道除了能看見死相之外，我還有沒有別的能力？　　所以

我挑上了這個看起來似乎快死的衰人，只是我跟了他兩天了，暫時還沒有事情發

生，倒是讓我體會到當偵探的那種驚險刺激的心情，這種掌握著別人行動的感覺

很好，或許我天生就該做這方面的工作。


　　這男人買了一張台中到台北的客運車票，我隨後也排隊跟著買了一張，為了

避免被他發現，我等到發車前的幾分鐘才上車，我看見他坐在右排靠窗的末端，

而我坐在僅剩的位置，左排前端走道旁。


　　一上路駕駛就照例廣播介紹一番，沒多久就開上高速公路，然後電視開始播

放美國電影，好像是蝴蝶效應，我其實沒有很注意看，不過這片子的劇情讓我很

不舒服，感覺有種諷刺，我不停的喝水，強迫自己忽略這種錯覺，後來我乾脆放

下椅背，轉好空調，閉著眼睛休息。


　　「....先生、先生，麻煩你椅子調高點好嗎！」我睡的有點沉，現在到哪了

？　我背後傳來女人粗大的嗓門，感覺出她很不爽，不過被吵醒的我也很不爽，

真他媽的，難得睡的好好的，算了！　　老子不想跟女人計較！　　我彎下腰調

整椅背，然後轉過身惡狠狠瞪她一眼。


　　我的眼睛就停在她臉上，再也沒有其他動作。


　　「....幹什麼？　你想打人？！」我看著她臉上好幾個紅黑色的孔洞，隨著

她嘴巴的開闔，那些孔洞也連帶被拉扯著，她斷了半截的舌頭垂在嘴邊；雖然聽

得出她聲音裡的驚慌，但搭配這副死相真不般配。

　　「沒有，沒事，....不好意思。」我緩慢的站起身，一路走去車子中間下方

的盥洗室，一張一張印入我眼中的臉，全都是死相！


　　我沖了一把臉，忍不住喝了一口水，我必須冷靜！　　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

，一直以來那種會牽連人的死相，我最多只看過牽連七個人的....這一次，這一

次是整車的人....當然也包括我。　　雖然我沒辦法看見自己的死相，但我知道

肯定不是好看的死法，怎麼辦？　　我可不想就這麼死掉！　　我還有很多事情

要做！　　我有天命的....。　　我要做些什麼才行！　　我要活下去！


　　現在的時間很緊迫，死亡隨時會發生，不能讓車子行進下去！　　我離開盥

洗室後馬上走到駕駛座旁。


　　「我是警察！　你等一下馬上切到路肩去停下來！」我不知道這招能不能成

功，但這是最安全的方法，我心裡面很緊張，一定要趁事情還沒發生前....。

　　「....什麼？　什麼？　你要幹嗎？」他媽的司機！　搞不清楚狀況！

　　「還不快點！　我說我是警察！　快開到路肩！」我火大了，發超高分貝的

怒吼！　　有些乘客也注意到我這邊的情況，開始交接耳的說話，而司機還在猶

疑不定！

　　「你最好快點，不然....。」我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我轉過頭

看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雖然穿著外套，但是掩蓋不住那鍛煉過的身材，我有一

種不妙的感覺！

　　「什麼事情好好說，不要激動！　很傷形像的。　我也是警察，需要我幫忙

嗎？」眼鏡男亮出他的警察職照，我腦袋裡想不出要說什麼，哪還有時間思考！

　　在這種關鍵時刻....

　　「這台車上有炸彈！　沒時間解釋了！　快開到路肩去！」我緊張地看著他

們，小聲快速的說，反正現在隨便說什麼都好！　　只要能渡過這一次！

　　「什麼！？」司機跟警察同時開口，表情也都一臉驚慌，坐在最前排的人可

能聽到了我們得對話，開始搖醒旁邊的朋友，車上的人正處在搞不清楚狀況的茫

然中，但是我知道等一下肯定會發生混亂！

　　「司機！　你先想辦法切到路肩，你聯絡上面的人沒有？　我先來安撫客人

。」警察很快交代我跟司機，然後轉身向上走。

　　「我馬上連絡！」我飛快拿出手機，假裝跟警察上層聯絡的樣子，司機也專

心注意路況，隨時要轉往路肩去。　　其實我只是撥給查號台，裝做小小聲的說

話，誰會知道警察們之間是怎麼對話的！　　除了警察....。

　　「....你在幹嗎？　你....你真的是警察嗎？　讓我看一下你的執照！」完

了，那警察從走道上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我，司機也注意到這邊發聲的情況，王

八蛋！　　現在不是這種時候啊！

　　「我沒帶執照，先開到路肩最重要！　別管我是不是警察！」我說的惶恐吃

力，盡我所能裝做猙獰面孔，對那個司機還有效用，那個警察卻不受影響地朝我

走來！

　　我眼角餘光瞥見前面不遠有一台大型聯結車，上面載滿了鋼條，完了，我已

經能想像是什麼造成這場災禍，而我們已經進入最後關頭了！

　　「....不要輕舉妄動！　車會開往路肩，不過你要好好解釋....。」警察一邊說

一邊朝我過來，同時他的背後出現一個人影，是那個臉放青光的男人！

　　「我沒帶執照，先開到路肩最重要！　別管我是不是警察！」我說的惶恐吃

力，盡我所能露出猙獰面孔，對那個司機還有效用，那個警察卻不受影響地朝我

走來！

　　我眼角餘光瞥見前面不遠有一台大型聯結車，上面載滿了鋼條，完了，我已

經能想像是什麼造成這場災禍，而我們已經進入最後關頭了！

　　「....不要輕舉妄動！　車會開往路肩，你別亂來，等一下你最好解釋清楚

....。」警察一邊說一邊朝我過來，同時他的背後出現一個人影，是那個臉放青

光的男人！　　一瞬間我看見青面男拿起背包從警察頭上撞去！　　警察馬上往

我倒下來，我被壓得動彈不得！


　　青面男又朝警察捶了幾下，似乎要確定警察失去意識，只是警察在第一下敲

擊時就失去意識了，我能感覺警察頭上的鮮血滴在我臉上；那個青面男想幹什麼

？　　我看見他無聲的陰笑....不對勁！　　完全跟以往的死相不同！　　那笑

開的嘴裡整個紅黑色、嘴角拉扯的超乎常理，瞳孔宛如貓科動物般緊成一條縫、

血紅的縫隙....，這甚至超越死相、這是？


　　由於突如其來的暴力，終於讓乘客陷入慌亂，有一兩個男的起身，眼看是要

來制止青面男，我奮力掙脫壓在身上的警察，如果不是這傢伙搗亂，或許問題早

解決了，死條子！


　　「啊～～。」　「殺人！　殺人啊！」　「小心！」　「住手！」　「救命

啊！」　「阻止他、快阻止他！」


　　車上全亂成一團！　　青面男拿著一把斧頭輕易的砍倒了的對手，那從頸部

噴出的熱血全灑在我臉上，很燙人！　　天哪這....這究竟怎麼回事？　　竟然

發生了一場屠殺，而我正身在其中！　　我吞了口口水強制震定，趕忙轉頭觀看

真正的死神，那台載著鋼條的聯結車，很好，已經消失在視線了！　　司機呢？

怎麼還不開往路肩？


　　司機什麼時候死的！？　他馬的這不可能啊！　幹！　怎麼可能！　怎麼可

能！　我身體微微發抖著，這從來都不在我的預料中，死相不全都由意外造成的

嗎？　為什麼這個人，他是個瘋子、這一切都瘋了！


　　不管怎樣，先活下去再說，趁那瘋子去後面開殺戒，我趕忙要接手駕駛座，

司機的腳不知道為什麼卡在油門上，幸虧如此，否則在這高速公路上驟然減速可

是非常要命的！　　但是這個幸運現在卻變成我的不幸，我沒辦法移開他，也就

沒辦法接手駕駛座，只能從旁邊控制著不穩定的方向盤，老天保佑，請一定要讓

我平安啊！


　　我的五官扭成一團，整個脖子、肩膀的肌肉一緊縮，緊緊的拉扯著，強烈的

痛震盪到全身，我胸口緊到呼吸都會劇痛的感覺！　　呼吸整個加劇！　　我想

那瘋子肯定在我背後砍了一下，我從來不知道被切裂開的感覺會、會這麼地痛，

連叫出聲的力氣都沒有，好在我還算胖，竟然挺了下來，如果他砍的是我的腦袋

或脖子，我肯定去見莉婷了....。


　　被瘋子砍了之後，我的手連帶抓著方向盤往右拐，整台客運就此失控，我的

身體也隨著晃來晃去或跳來跳去，這都是一瞬間的事情；車子橫向的划出去，感

覺就要傾斜，剛被砍到的時候我還感覺一陣衰弱，可能腎上腺素起了作用，現在

整個身體還算有力量，就在我看到該死的那台聯結車的時候，我趕忙連滾帶爬閃

到了車門那個方向。


　　接下來的一切我完全不清楚了。　　我似乎被甩出車外？　或者我自己爬了

出來？　　這種頭痛欲裂的感覺，讓我只想昏過去。　　客運傾倒在路肩旁的路

段，車頭可以說毀了，前面是散架的聯結車，大半鋼筋早已飛插入客運內，我回

想起全車人那慘不忍睹的死相，估計裡面應該沒活口了，而我竟然活了下來？


　　或許為了這點，我就該萬分慶幸了，只是我完全開心不起來，死相肯定不是

我想的那麼簡單，其中還有我從沒發覺的秘密。　　而且牽涉其中幾乎會把命也

賠上，回去之後我要好好考慮還要不要追查了....。


　　「....呃嗚....啊....啊....」這個呻吟的聲音很近，我緩慢的從地上爬起

來，這才發覺自己幾乎軟弱無力，滿地的碎玻璃扎了不少到手掌上。


　　呻吟的是那條子，真的是命大啊，我微笑著搖頭，但是我的笑容很快就僵住

了，我看著那個詭異死相的青面男從扭曲的車頭爬出來，手上仍然拿著斧頭，我

死盯著他、慢慢的往後退向護欄，他肯定是妖怪！　　不然怎麼可能這樣還沒死

！　　我一定要逃、一定要趕快逃離這裡！　　不然會被殺的！


　　這邊的高速公路剛好在山勢旁邊，護欄過去就是草坡、然後連著山林，我動

著遲緩的身體攀過護欄，不時往他看過去，雖然他看起來傷勢比我嚴重，但是速

度卻越來越快，馬的，他那腳彎成這樣不會痛嗎？　　我現在很能體會當年被斧

頭幫追殺的人的心情....，只是他們肯定沒遇過腿斷的慘不忍睹還能追著你跑的

瘋子！


　　老實說，如果不是遇到這恐怖的瘋子，我不知道自己能跑這麼快，跑了近十

分鐘，我們已經有點深入山林了；但是腎上腺素再厲害也有個盡頭，而我帶著一

身贅肉也早就不能支撐了，最糟的是我背後不時傳來的劇痛一直在提醒我那裡有

道傷口；我將自己隱藏在一顆大石頭與大樹的背面，祈禱那個可怕的傢伙找不到

我就放棄地離開。


　　或許是我咒罵老天成性，我的祈禱也從來不被採納，他出現在我的面前，不

過看樣子他的狀況比我還糟；本來就拖著斷掉的腿追我，現在那條腿連骨頭都清

晰可見，全身幾乎沒有無好的皮膚，甚至連腹部的臟器都微微從張裂口探頭，為

什麼這樣的一個人還能活著？！　　這應該是一具屍體了吧！


　　我全身乏力的坐在地上，心裡想著死後有沒有機會上天堂與莉婷相遇，儘管

莉婷死後我每天沒斷過對老天爺的咒罵，但好歹我也是個連蟲子都不忍殺的人，

我應該能沒有任何罪惡的進入神的國度吧？　而且我還富有天命呢！　那，我這

樣算不算應公殉職呢？　現在我的腦袋裡盡是這些混亂的念頭，或許是死前的敗

壞散亂？


　　眼前的青面男嘴巴吐出喑啞、粗糙、有如嘶吼般的聲音，那快掉出來的紅色

眼睛緊緊地瞪視著我，整張扭曲的像半獸人的臉，牙齒好像隨時都能把我碾碎！

　　我感覺我臉色發白、全身無力、抽痛、充滿嘔吐感、精神有點渙散、連視線

都快不能對交；青面男仍發出我聽不懂的低沉語調，讓我想起以前在網路上聽過

的地獄的聲音、惡魔的聲音，我因為這種意外的相似而笑了。


　　然後我才聽出來，原來他在說「你幹了什麼好事？　看你幹的好事？　你是

誰？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知道我？　快說！」天知道我哪知道他是誰，要

我怎麼回答你這些該死的問題！　　這比要我死還難吧....。


　　眼看我什麼都答不出來，他也發火了，舉起斧頭決定了結我的生命，我靜靜

的閉上眼睛，想著莉婷的臉龐、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溫柔，我希望我死前的最後

時光充滿著她，我將會上天去見她，這一刻就要來了。


　　只是斧頭一直都沒劈下來，我疑惑的睜開眼睛，青面男的左手竟然死死抓住

自己的脖子，右手又不停的抗爭著，看到這番怪異的景像，我傻的連逃走都忘了

；不一會的時間青面男整個人跪在地，脖子幾乎快被捏成束狀，他忽然渾身抽蓄

，抽了幾下就躺倒了；從他身上擴散出黑黃色像液體的東西，那東西的影像很快

漸漸轉淡就一點也不留地消失了。

　　緊接著我又看見一團影子，從他身下緩慢掙扎而出，接著我感到背後那創口

被緊密的包覆、好像有千萬螞蟻咬噬著，我雙手緊握住泥土、叫出了聲，整個人

失去了意識。